我们驱车近两个小时，在一条小河边，我们拐进了南渡镇钱家圩村，找到256号。这位96岁的陈德英老太，正坐在阳台底下的大门口绣着花，旁边的竹篓内摆一排红得很正的虎头绣鞋。

    老太太面容清癯，精神矍铄。花白的头发稀疏地搭在头上，架着一副老花镜，手里却麻利地穿针引线。唯有额头一道道很深的皱纹，将岁月的沧桑刻在了脸上。

    “这么大年纪，还看得清吗？”

    “远佬看着碧碧清，近佬就要戴老花镜了。”说这话时，老太手里轻轻挑起一根线，将线头放在嘴里抿了抿，右手轻轻一拈，左手竖起一根细细的绣花针，眯起眼，对准线头，蓝色丝线轻而易举穿进了针眼，一次通过。

    接着，老太两眼又一眯，笑得眼角的皱纹挑起来，把针朝记者眼前一晃：你来穿穿看？神态颇有些自豪。

    小小绣花针，绣了多少年？

    “我13岁就跟姑母学绣花，16岁就带了4个徒弟。”忆往事，老太思维清晰。她是竹箦余桥人，虽说“那辰光姑娘家都作兴绣花的”，但老太姐妹仨，就她学成了绣花手艺，两个妹妹没有耐心学。不过老太三个闺女都会绣，自然是母亲教的。

    绣了83年，都绣些啥玩意？

    枕巾、枕套、衣服鞋帽，老太都会绣。不过这几年，她一般只绣虎头鞋了。农村上有讲究，孩子穿上虎头鞋，避邪多福。一些讨亲嫁女的人家，听说这种鞋带到婆家子孙兴旺，为取个好兆头，也会买几双。

    一年绣多少双鞋，绣的鞋都卖吗？

    老太绣的鞋，绣工细腻，花样精美，常有人上门定制。不过子女担心她身体，不许她多绣。反正也不赶活，老太就慢慢地绣。自己剪样，一般一周绣一双鞋，一年绣个三四十双吧。老太每年去溧阳城里两次，花几十元在江南春市场买丝线、绸布和装饰亮片。问她一双鞋能卖多少钱，老太摆摆手：“我不讲钱的。”

    鞋子送掉的多。别人收了鞋，会送点东西来，或硬塞上一二十元钱，多少表示点谢意。

    吃穿不愁，还绣花干啥？

    老太太丈夫走了50年，年轻时她靠纺纱织布、绣花养猪拉扯一大家子。以前绣花还为谋个生计，现在儿女孝顺，日子美满，不用为生计发愁了，绣花纯粹为爱好。绣了送给亲朋好友，大家开心，老太也有成就感，起码一把年纪还有用场。如果不绣花了，她不知自己还有什么“事业”可做。

    除了眼神好使，身体咋样？

    耳不聋眼不花，腿脚利索。早上5点起床，老太就在250平米的楼房上下转悠，楼上打扫到楼下，每个角落都抹得干干净净。连扫把都是自己扎的，用一种绿帚棵的植物扎的，农村到处都有，老太扎了四五把堆在家。

    老灶头生火吃完早饭， 去村上小公园散散步，动动腿脚。老太只在23岁那年生过一次严重的痢疾，后来就基本没生病。就是最近10年，老太甚至没感冒过。

    “年轻时喜欢喝酒的，白酒，半斤不醉，20来岁时正当吃呢。”老太露出一口假牙，笑了，“现在不喝了，对胃不好。”不过，女儿寄来的红参和药材，老太用白酒浸了，也会小咪两口。

    以前的老姐妹，现在还绣花吗？

    指着脚上一双绣花棉拖鞋，老太93岁的妯娌薛留英说：“这是嫂子绣的，很多年了。”薛留英说，自己年轻时也会绣花，但年纪大了，眼睛不好了，早就不绣了。当年的老姐妹也没人绣了，村上就数嫂子绣花年岁长，也不知她眼神怎么就不花。

    全家几口人，兄弟姐妹还健在吗？

    老太一生育有4儿4女，有7个孙子、5个孙女。全家大大小小加起来，68口人。老太有三兄弟三姐妹，她是老大，弟妹都健在，最小的妹妹88岁。

    两个儿子分别在常州和溧阳城里办公司，要接她去享清福，她不愿意，说离不开老房子，要是走了，别人不知到哪找她绣虎头鞋了。住在同村的二儿子要搬来一起住有个照应，老太说：我能烧茶煮饭照顾自己。

    每年春节，子女们都要回来吃年夜饭，老太的堂屋里，除去小孩子不上桌，会摆上满满三桌，媳妇们做菜，儿子陪老太唠唠，重孙们绕着满屋跑。村民们都说：这老太，福气好佬！

    （供稿：史福仁/朱春燕）